沈遇直到吃晚饭才回来,一回来就去房间看了两个趴在床上流口水的崽子,才下去吃饭。
晚饭跟平常一样,只是吃了饭沈酌就重新拿上大衣要出去,沈亦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直到人出了门才进房间。
沈遇已经在他床上躺着了,手指拨弄着挂在床头那些他偷拍的照片,见他进来立马收回手坐起身张开胳膊。
沈亦走过去抱住他,沈遇道:“哥哥身上真暖,哥哥,我好害怕这是梦。”
青年心疼的低头亲他额头,手指透过薄薄的睡衣摸到他背上凹凸不平的疤指尖颤抖,“不是梦,你不会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以后我们都在。”
沈遇点点头,抱着人用力一滚就上了床,他手正要伸进沈亦衣服,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电话离开,期间不过几分钟的事,等人一走,沈亦迅速起床换衣服,然后进婴儿房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两个婴儿,对龙婶吩咐了一声就出去了。
手机上的定位显示离这里不远,整个梨山都是他们的地盘,没有比梨山更好的地方了。
沈亦踩着油门往山里开,雪天路滑,加上里面太深又没住人,路根本没好好修,并不是很好开,尽管不远,沈亦也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车门打开,冷空气灌进来沈亦瞬间清醒。
他穿了一件连帽
羽绒服,帽子拉起来整张小脸都陷在里面,沈亦克制不住的身体颤抖,不是冷的,而是他即将要见到一个人。
眼前的疗养屋是新建的,外面只亮了一盏路灯,守着的人显然是嫌外面冷进去了,或者已经睡了。
毕竟只是疗养屋,又在沈家地盘,谁有事没事会跑去呢?
沈亦走路很轻,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没走正门,而是绕到旁边的窗户试探着往里推了推,在确定窗户被锁后,他径直推开窗户翻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心脏也咯噔咯噔像打鼓。
疗养屋建造仓促,面积不大,房间却很多,沈亦不敢随便推门进去,谁知道门后是谁的房间?
他往里摸索着走,腿都有些发软,其实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
沈亦想,这里也算是自己的地盘,只是他们怕他伤心不希望他发现而已。
他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串脚步声从前面过来,沈亦一惊,立马推开旁边的房间闪进去,等外面的人过去了,他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屋里的陈设。
房里没开灯,沈亦看不清,只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一慌就要开门出去,却不小心踢到了脚下的东西,沈亦这才低头,一个小设备放在脚下,一个管儿从里面伸出来一直向那张床延伸。
沈亦意识到什么,他只觉得浑身发寒,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下一刻,他就看清了床上人的脸,“沈帜……”
沈帜就那么躺在一堆仪器中,男人全身插满了让人心悸的管子,透明的,红的,整个房间放满了未知的仪器,而所有的尽头连接的都是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误闯了什么瘆人的怪人实验室。
他不敢相信,沈帜那样强壮霸道的人会变成这副模样!
床上的人瘦的皮包骨,睫毛在眼下打出阴影,脸颊无肉,颧骨颇高,被子外面的脖子锁骨处深深凹陷,身侧的手手指形状怪异,连接手的地方有一道疤,显然整根手指是掉了后接上去的。
那张脸依旧美艳,仿佛一具没有人气的雕塑躺在那里,安安静静,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么讨厌,那么吵。
沈亦捂着嘴拼命咽下尖叫往后退,眼泪瞬间爬满脸。
他还活着。
沈帜还活着。
哪怕他此刻病痛缠身,哪怕他不再意气风发。
可他还活着!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守在这里的人,很快,门就被推开,外面的保镖瞪着沈亦,低声道:“什么人!赶快从里面出来!”
沈亦猛的扭头扯下头上戴着的帽子,保镖就认出了人,“亦少爷。”
沈亦没理他们,自顾自的往床边走了两步,将沈帜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他坐到了病床上,近距离的对着那张脸。
在偷听到沈酌和沈遇的对话时,他心里就升起了庆幸,这份庆幸在真正看到人后直接达到顶峰,沈亦温柔的抚摸沈帜的脸,一寸寸。
保镖们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其中一个出去给沈酌打电话了,然而下一刻,他们就看到曾经堪称恶魔的二少爷被沈亦强吻了。
这个吻激烈到丝毫不顾他们还在旁边,房间里都是他们接吻时口水相交的声音。
沈亦趴在沈帜胸口,他不敢用力,只能尽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去亲近沈帜奋力撬开他的牙,一吻结束后,明知对方听不到,他还是哑声道:“沈帜,喜欢吗?”
男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丝毫没有反应,也看不到生气。
“你以前最喜欢对我做这种事,现在也轮到我了,谁让你不能动呢!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沈亦笑了一声,抹掉眼角的泪水自顾自的开口。
然后沈亦神情突然一变,就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爆发,神情凶狠一手猛的揪住沈帜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他的脸低吼:“你他妈真是个混蛋、畜牲!你都算好了是吗?你想让我欠你一条命,然后让我一辈子愧疚就能一直惦记你是不是?”
沈酌来的很快,一来就看到沈亦近乎失控的揪着沈帜的衣服,他立马上前阻止,沈亦越来越激动,“你已经做到了你他妈醒来啊!”
沈酌满眼哀伤的抱着他,“哥哥!他会醒的,他会醒的!他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不少,总有一天他会醒的!”
沈亦转过身去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生了孩子后他许久都没这么控制不住情绪过,眼泪从指缝流出来滴在他身前的黑色羽绒服里。
“你们把我卷进这些恩怨里,最后拍拍屁股走人,唯一走不出来的只有我自己,凭什么?”
“凭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接受沈帜的死的,如果没有沈酌的病和沈遇的陪伴,如果当时没有肚子里的孩子,他会变成什么样。
沈亦已经发现了沈帜所在的疗养屋沈酌也就没必要再将他放在外面。
沈帜搬回来的第一天两个老人就驱车过来了,从得知沈帜死后,老太太再也没穿过从前喜欢的华丽旗袍,整个人精神也十分差,每次过
来除了看到小双胞胎外眼睛都是灰扑扑的。
将整个医疗设备都安排好后两个老人吃了饭就离开了,老太太一直这样,白老爷子也心疼的紧,走之前对沈酌道:“你们都长大了,许多事也应该让你们自己决定。”
他看了眼不远处在车旁等他默默抹眼泪的老太太,“你们外婆年纪大了,每来一次就哭一次,我准备带她去国外住一段时间,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既然选择了他,就好好对人家,别再欺负他了。”
“外公,我会的。”
沈酌郑重的点点头,老爷子拍了拍他肩膀,勉强扯出一个笑,然后转身走向老太太。
沈酌目送老爷子拉开车门手挡车顶让老太太进去,两个老人爱了一辈子,他们原以为女儿也会像他们一样,可终归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
幸好,跳过了母亲那一辈,他又再次继承了那份幸运。
在沈帜搬回来后,沈亦就更忙起来,每天下班除了看两个孩子就是看沈帜,观察他的情况。
他告诉沈帜自己生了他的孩子,跟他讲两个宝宝长得有多快,他们多调皮,他会轮流带着两个孩子去跟他说话。
小双胞胎也仿佛跟他们有心电感应,平时大叫大嚷的,每次一去沈帜病房就安静了,乖乖的坐在爸爸的怀里的听爸爸讲话,虽然他们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对了老公,卷卷会翻身了,碎碎现在瞌睡还是很大,几乎是卷卷的两倍,我也让医生看过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我还是很担心。”
沈亦蹙着眉,卷卷就在他怀里乱动起来,显然是不满爸爸抱着他一直坐在这里不能到处看。
“卷卷好乖,不哭不哭~”沈亦抱着他站起来摇晃着哄了两下,卷卷已经撇着粉嫩的小嘴带上了哭腔,他只好起身对床上的沈帜道:“卷卷开始哭了,他不喜欢抱他的人老是坐在一个地方,要我带他到处走走了,老公你先好好休息。”
说着弯下腰亲了口沈帜的唇,就转身抱着卷卷往外去。
在他转身那一刻,床上人的手指轻微动了两下,那双桃花眼缓缓睁开,模糊中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纤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