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头也没回,抖着手将怀里的人抱紧,又尽力不让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碰到他,这个全靠手臂抱着人飞奔的动作让他体力流失格外快。
沈亦什么也感受不到,发生的这一切早就超出了他身体的负荷,尤其他还是个怀着孕的孕夫。
他透过沈酌的脖子往后看,明明那里已经黑漆漆一片,他也还是执着的看着,他视线一片模糊,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沈遇偏着头看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彻底看不见了他才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松了口气,看着不停掉落的石块抬起手放在唇边亲吻,那只手上还残留着沈亦身上淡淡的青苹果气味。
沈亦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沉浸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醒不来,等他睁开眼时,甚至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亦少爷!”耳边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沈亦慢慢扭过头,姜舟一脸惊喜,见他醒过来忙走上前来。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这会儿在哪,他还在庄园吗?在某个被双生子轮流侵犯后在医生的小平房醒来?
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
姜舟比之前瘦了许多,脸
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头发有些长,搭下来几乎遮住眼睛,没了从前的清冷,多了几分呆滞的柔和。
尤其是在看到对方也高高鼓起的小腹时,沈亦顿时如梦初醒,撑着身体猛的起身,一阵头晕目眩就差点让他重新倒回去,幸好姜舟扶住了他。
“别起这么急,你身体很不好,有流产的迹象,好不容易稳住,脚暂时也走不了路。”
姜舟穿着宽松的衬衫,动的时候更是显露出孕象的肚子,沈亦眼一扫就看到他手上戴的婚戒,“沈酌呢?沈遇呢?”
“大少爷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体力透支还没醒,两条胳膊严重扭伤。”姜舟想起方知蔺说的,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沈酌用尽全身力气在坍塌前抱着人撞开玻璃冲了出来,然后整片地方就变成了废墟。
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要是塌在里面哪怕是找到了,只怕也已经没用了,还别说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次沈嵘事件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应,三名警察重伤,一名死亡,十几名轻伤,亡命徒几乎全员死亡,烧死的塌在里面的,还有一名失踪。
失踪的那个……自然就是沈亦问到的沈遇。
目前烧死的尸体里并没有发现沈遇的dna,也就是还没找到,离恶性事件过去已经一天一夜,沈遇本来就是重伤跑出来,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0。
“那……沈遇呢?”沈亦抖着嗓子问。
姜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撇开脸不忍心去看沈亦的脸,只道:“目前还没找到。”
“不过你放心,军方也有人加入救援,一旦找到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
“大少爷联系方知蔺说你被绑架需要帮助时,我真的吓到了,还好……”
沈亦跌坐回去,姜舟后面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姜舟的那句“没找到”。
下午时候沈酌总算醒了,沈亦请求姜舟带他去见他,却被关在沈酌病房外,沈亦只当他是累了便没多想,又回了自己病房。
等第二天早上他再去的时候病房就已经空了,护士告诉他沈酌已经出院,沈亦眼皮跳了跳,勉强笑了声,道了谢才回病房,他将沈酌进那间房的事强行从脑海中祛除,不安的揉了揉眼睛。
沈酌大概是去处理这次的事情了。
事闹那么大,作为沈嵘的儿子,不可能不被警察传讯的。
然而直到沈遇被找到的消息传来,沈亦的不安才被放大到了极致。
沈遇被找到的时候几乎认不清人是谁,浑身漆黑,能看到的地方都被血覆盖,只露出一点白皙的下巴,他后背的皮肤被尽数烧烂,甚至有许多衣服燃烧过的残留物附着在伤口上,只是一只手始终捏着,仿佛手上还残留着什么在意的东西,被送来医院时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
姜舟怀着孕指挥方知蔺留下的人推着轮椅上的沈亦,自己也跟着跑,没跑几步就被同来医院的方知蔺拦下强行带走了。
沈亦泪眼朦胧的看着趴在床上动静全无的沈遇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终于受不住了,找旁边推他过来的人借手机给沈酌打电话,哪怕他知道沈酌是在躲着自己。
电话接通,那边又跟刚认识时一样不说话等着他开口,沈亦这次没像从前一样哭,只是低着嗓音无助的小声问:“沈酌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见我?沈遇找到了……他受了好重的伤,我害怕他死……”
说着说着一滴眼泪就掉了下来,沈亦迅速抹去,然后道:“我好想你……沈酌……”
破碎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沈酌闭了闭眼,又舀起水浇在了自己身上,脑海里出现的是那一屋的精液和鲜血。
腥咸的情欲气味以及铁锈的血腥味时时刻刻萦绕在鼻尖。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杀了一屋的人,他不记得有多少,几个?十几个?
他只记得那时候他失控了,像个恶魔,挥舞着带进去的刀杀了那些朝他扑过来的无辜乞丐。
手上仿佛还带着鲜红,沈酌身体克制不住的蜷缩成一团,突然,他看到浴缸里的水也变成了血红,而泡在里面的人也不再是他,而是那个温柔的女人,此时正瞪着双眼看着他。
从那之后,他有了严重的洁癖
沈酌捏紧了手,听着对面的爱人的声音无法做出回应。
他觉得自己哪里都脏,连声音都脏,而他最怕的,就是让沈亦知道自己这一面。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青年终于发出了一声抽泣,也打破了沈酌陷入的恐怖回忆。
强装坚强的青年脆弱不堪,一旁的人看了他一眼,在接收到他鼓起的小腹和副团的交代时又迅速移开了眼。
“我马上过来。”那边沉默了许久,像是从什么水里出来,晃荡出水声,然后才挂电话。
等待的时间漫长的磨人,沈亦盯着手术室门口的红灯,在他签下三次病危通知书后沈酌终于来了,一来就看到坐在轮椅上仿佛被抽空的灵魂的沈亦。
沈酌心都快疼碎了,看了紧闭的手术室一
眼,就愧疚的蹲了下去,摸了摸沈亦头发,“对不起哥哥,这两天没照顾好你。”
感受到头上有力的大手,沈亦总算回过了神,连心房的重担也被卸了下来,伸出胳膊抱住沈酌脖子,企图将身体整个儿陷进对方胸膛,“沈酌,为什么不想见我。”
沈酌身体一僵,就将沈亦拉离了自己,继而道:“我没有不想见你,相反,我也很想,很想你,只是……”
没说完的话被沈亦抱着他的脖子堵了回去,这是沈亦第一次主动亲近他,他能感觉到沈亦的依赖,这个吻不含任何情欲,只是两个都经历了重大变故后的人的互相安慰。
沈亦就是感受到了沈酌面对他时的僵硬才如此,哪怕不合时宜,可他就是急切的想告诉他们,经历了这次的事,他再也不想失去他们。
沈酌忽然忘记了该怎么呼吸,这个吻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他们做了许多错事,可他们为了弥补这些错事,也付出了同等甚至更大的代价。
沈酌颤抖着手,慢慢将沈亦拉离自己,然后看着满脸泪水的青年,抖着唇问:“哥哥,你是真的想好了吗?你要是这样,我放不了手,我答应沈帜让你过正常生活,可你这样,我没办法放手……”
沈亦露出了一个笑,是沈酌从没看过的笑,里面没有讨好,没有敷衍。
他道:“等沈遇好了,沈帜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一直在一起。”
没有热烈郑重的告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承诺,沈酌却连眼睛都瞪大了。
这次换沈酌控制不住了,他手臂上的筋都凸了起来,也不顾旁边还有人,一把摁住沈亦后脑勺对着他的唇就吻了下去。
沈亦也紧紧抱着男人坚实的后背接受了疯狂带着咸味的吻。
他喜欢沈酌,喜欢沈帜,也会学着喜欢沈遇,哪怕这些都是他的弟弟,他也会打破自己心中的道德枷锁跟他们在一起,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们更爱他,而他,也再也不会像喜欢他们一样去喜欢别人,为别人孕育生命。